第15章
卫县，卫家大宅。
一个浑身泥污的家丁连滚带爬地冲进正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三…三老爷！败了！全败了！”
堂上几个养尊处优的卫家长老，正品着茶，被这声哭嚎吓得手一抖，茶水洒了一身。
为首的白须长老，卫豹的三叔，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
“慌什么！成何体统！”
“一百多号人，去剿个山贼，怎么会败！”
那家丁涕泪横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有埋伏！那伙山贼头子叫李烽，他…他一箭就把虎少爷给射死了！”
“然后林子里冲出好多人，他们结成阵，我们的人一冲上去就倒下一片…全死了！就我一个跑了出来！”
李烽！
这个名字，让白须长老的脸色变了变。
他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当初在黄巾军里就小有名气的“小渠帅”，狡诈狠毒，没想到竟然流窜到了白波山。
另一个长老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三哥，卫虎可是大哥的亲弟弟，这…这仇不能不报啊！”
“报？怎么报！”
白须长老一拍桌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卫虎这个蠢货，带了一百多号人去，连对方有多少人都没搞清楚就栽了进去！”
“现在对方肯定有了防备，我们再派人去，就是送死！”
他心里更多的是畏惧。
能一箭射杀卫虎，又能设伏全歼百人队，这个李烽，不是善茬。
“那…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算了？”白须长老冷哼一声，“把卫家的脸都丢尽了，怎么能算！”
他站起身，在大堂里踱步。
“此事，已经不是我们卫县一支能解决的了。”
“立刻派最快的马去安邑，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家主！”
“请家主定夺！”
……
白波山，山寨空地。
所有的火把都被点燃，将八十多张年轻或沧桑的脸庞映照得通红。
李烽站在所有人面前。
徐晃和张三，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缴获来的兵器堆在旁边，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今天，我们赢了。”
“我们杀了卫家的人，抢了他们的马，扒了他们的衣服。”
他环视一圈。
“爽不爽？”
“爽！”
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吼声，兴奋压倒了一切。
“但是！”李烽双手下压，场面重新安静下来。
“杀了卫家的人，就意味着，我们跟河东卫家，不死不休。”
“他们是河东郡最大的士族，有良田万顷，家奴数千，能打的家丁护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而我们呢？算上今天刚摸刀的，全部能拿起武器的男人，八十二个。”
李烽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的兴奋。
八百对八十二。
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数字。
“硬碰硬，我们是拿鸡蛋碰石头，死路一条。”
“所以，我决定，不等他们打过来。”
“我们主动打过去！”
这话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
“渠帅，这…这不是去送死吗？”
一个新来的流民颤抖着开口。
“是送死。”李烽没有否认。
“跟着我李烽，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都可能掉。”
“我跟卫家有仇，不共戴天。但你们没有。”
“所以，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他指了指山寨存放粮食的木屋。
“现在，不想跟卫家拼命的，可以离开。每人，可以带走三天的口粮，和一匹马。”
“我李烽，绝不阻拦。”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着李烽，又看看彼此。
离开？
离开这里，他们又能去哪里？
继续做流民，被官兵追杀，被豪强欺凌，然后饿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沉默中，木匠张三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走到李烽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渠帅！俺的命是你救的，俺老婆孩子的命也是你救的！”
“要是没有你，我们一家人早就在逃难的路上喂了狼了！”
他抬起头，满是烟火气的脸上，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俺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俺只知道，谁给俺饭吃，俺就给谁卖命！”
“这条命，俺给你了！”
“对！渠帅，俺们跟你干！”
“不就是卫家吗！他娘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人群彻底躁动起来，之前被浇灭的火焰，以一种更猛烈的方式重新燃烧。
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
李烽看着这一张张朴实而坚定的脸，胸口有一股热流在涌动。
“好！”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
他转身，从兵器堆里抽出一把环首刀，高高举起。
“我们的目标，是卫家在卫县的老巢！”
“出发！”
队伍很快集结完毕。
八十二个青壮，骑上了一百匹战马中的八十二匹，其余的马匹则作为后备。
山寨里，只剩下一些老人，妇孺，还有几个尚未痊癒的伤员。
蔡琰站在自己的木屋前，看着这支即将出征的队伍。
李烽走到她面前。
“山寨，交给你了。”
他把那支代表着渠帅身份的牛角号，递给了蔡琰。
“我……”蔡琰张了张嘴，她想说她也懂兵法，她也能上阵。
“你是我们最后的屏障。”李烽打断了她。
“守好这里，守好他们。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回不来，你就带着他们，往北走，去并州。”
蔡琰没有再说话。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支还带着男人体温的牛一角号。
她知道，这不止是一个号角，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托付。
“我等你回来。”
李烽咧嘴一笑，翻身上马。
“驾！”
八十二骑，卷起一阵烟尘，消失在下山的小路上。
夜色如墨。
大军一路疾行，在天亮之前，赶到了距离卫县县城十里外的一处密林。
所有人都勒住马，隐蔽在树林里。
徐晃凑到李烽身边，压着声音问：“老大，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趁着天刚亮，城门刚开，直接杀进去？”
“杀进去？”
李烽摇了摇头。
“你当卫县是咱们的山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们对城里一无所知，卫家有多少人手，城防如何，粮仓武库在哪，两眼一抹黑。”
“就这么冲进去，跟没头的苍蝇有什么区别？”
张三也提议道：“渠帅，要不俺带几个老兄弟，摸到城墙根下看看？”
“你们的脸，卫家的人都认得。”
李烽否决了他的提议。
他从队伍里，叫出两个面生的年轻人。
这两个人，是刚加入山寨不久的流民，之前是猎户，身手还算矫健。
“你们两个，换上咱们缴获来的那些家丁的衣服，装成逃回来的样子。”
李烽递给他们几块碎银子。
“进城之后，不要乱跑。就去酒肆，茶馆，听听城里人都在聊什么。”
“我要知道，卫家现在谁在主事，他们有多少人，有没有向安邑求援。还有，他们把粮食和兵器都放在哪里。”
“记住，听清楚了就回来，不要节外生枝。”
“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渠帅！”
两个年轻人脱下身上的破烂衣衫，换上绸布的家丁服，脸上抹了些泥，朝着卫县的方向走去。
李烽看着他们的背影，对剩下的人下令。
“所有人，原地休整，养精蓄锐！”
“等他们回来，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更新时间：2025-08-01 23:3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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