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阿呆的字迹，像一只冰冷的蜘蛛，顺着我的脊椎缓缓爬行......
“他们在那下面净化......”
“净化”什么？后面被省略的，究竟是什么？是像艾彼那样“不稳定”的孩子？还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这张突然出现的纸片，是求救信号？是警告？又或者是一个精心布置......等着我往下跳的陷阱？
窗外的每一丝风声，听上去都像是那辆诡异的黑色汽车轮胎碾过路面的摩擦声。那张简陋的地图，却像用滚烫的铁丝烙在了我的眼皮底下，一闭眼就能清晰地浮现——“旧水厂”三个字，还有那突兀的血红色的叉！
晚上溜进厨房喝水时，我又闻到了那股味道——从父母卧室门缝里飘出来的——父母膏那甜腻中带着刺鼻的怪异气味。这么晚了，他们还在吃那东西？那味道闻久了让人头晕，喉咙发紧，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摩挲着食道壁。
我想起阿呆捏着鼻子，把父母膏扔进购物袋的样子。“这味儿真冲，”他皱着眉，“像什么东西馊了。”当时只当他随便说说的，现在想来......是不是我们的身体，比我们的大脑更早知道一些事情？
阿呆......他到底查到了什么？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写下这张字条的？是在他被“搬家”之前吗？他什么时候把纸条藏在了我的房间？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发现了父母膏的怪异，听到了深夜的机械低语，还有他的情绪也失控了吗？最后，触碰到了那个他不该触碰的真相？
第二天在学校，我像个魂不守舍的千年幽灵。老师的讲课声像是从深潭中传来，模糊不清。我忍不住一次次偷偷打量谦诚，打量羽落，打量班上每一个同学。他们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抱怨作业，传着小纸条，讨论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可谁知道，他们之中，有没有人也像阿呆一样，在暗地里调查？或者，他们手腕上的BWR手表，是否也曾在深夜里，闪过不祥的红光呢？
阿呆留下地图，是希望有人能继续他未完成的事情吗？他选择把地图留给我，是因为觉得我......值得信任？还是因为别的？
不，不能慌。
我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痛让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点。如果这真的是阿呆留下的线索，那我更不能轻举妄动。连他那样看起来毫无危险的人，最后都“被搬家”了，我这样已经被系统“特别关注”的人，岂不是更容易被发现？
我必须确认，确认这地图的真伪，确认“旧水厂”是否真的存在，以及它周围，是否布满了“清理者”的视线。
午休时，我溜进了学校的计算机房。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发出疲惫的呻吟。我打开城市公共信息查询系统，手指颤抖地在搜索栏输入了“旧水厂”三个字。
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我的心跳也跟着它的节奏一沉一浮。
出来了。
屏幕上的信息少得可怜，只有短短一行字：“旧水厂：已废止37年，功能由新建的北区水处理中心替代。区域封闭，禁止入内。”
下面配着一张几乎模糊不清的远景照片，只能看到几座庞大、锈蚀的圆形建筑轮廓，像史前巨兽沉默的骨架，匍匐在一片荒草中。
区域封闭，禁止入内。和地图上那个血红色的叉，含义完美吻合。
这至少证明，阿呆的地图不是凭空捏造。“旧水厂”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它是一个被官方刻意遗忘和封锁的地方。一个被废止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为什么会被系统如此重视，需要“禁止入内”？它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掩盖？而且我之前从未发现这座小城有一个这样的地方！为什么？
疑问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放学铃声一响，我第一个冲出教室。我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路边随意找了一辆自行车骑上，我奋力地踩着踏板，朝城市边缘驶去。
我需要亲眼看看，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越临近城市边缘，周边的景物逐渐变得稀疏、破败。整齐的住宅楼被低矮、斑驳的旧厂房取代，行人几乎绝迹。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铁锈和什么东西腐烂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终于，我快到地图上标记的“旧水厂”的位置了，我找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停好自行车，顺便捡了一块破旧发霉的帆布盖在自行车上，然后缓慢而小心地朝“旧水厂”的方向走去......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路灯大多损坏，路面开裂，缝隙里长出顽强的野草。周围的建筑黑洞洞的，窗户破碎，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眶。风穿过废弃的厂房，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我拉紧衣领，把自己缩在宽大的校服里，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绕过堆积如山的垃圾，我终于看到了它——旧水厂。
它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加巨大，也更加破败。
那些高耸的沉淀池外壳布满了红褐色的锈迹，管道像扭曲的巨蟒缠绕、垂落。整个厂区被一道锈迹斑斑的、带着尖锐倒刺的铁丝网围栏圈住，入口处挂着巨大的却已模糊的警告牌。围栏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个黑色的摄像头一样的装置，它们的镜头，在暮色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果然是被严密看守着。
我躲在一堵残破的水泥墙后面，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这里寂静得可怕，连鸟叫虫鸣声都听不到。空气中那股铁锈和腐败的气味更加浓重了，令人作呕。
阿呆是怎么进去的？他又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就在我准备再靠近一点，试图找到一个铁丝网的破绽时，一阵低沉而熟悉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由远及近！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是它！那辆黑色的箱型汽车！
它像一道鬼魅，从厂区另一侧的隐蔽小路里悄无声息地开了出来，车身上沾满了泥泞，仿佛刚刚从某个肮脏的地下钻出。它没有开灯，就那么安静地停在紧闭的铁丝网大门前。
紧接着，更让我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那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理应锈死的水厂大门，此刻竟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打开，仿佛一只本应沉睡的巨兽，现在居然突然清醒并为它张开了大嘴。
黑色汽车没有丝毫迟疑，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瞬间加速，消失在了门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大门随后缓缓关闭，严丝合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叫出声。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后背。
黑色汽车......竟然是从旧水厂里面出来的！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废弃之地！这里是它的一个巢穴！一个据点！
“他们在那下面净化......”
阿呆那潦草的字迹再次浮现在眼前。
“下面”？是指旧水厂的地下吗？他们在“净化”什么？是用那辆黑色汽车运送需要“净化”的东西，还是......把“净化”后的东西运出来？
一股比夜晚寒风更刺骨的冰冷，瞬间贯穿了我的全身。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黑色汽车刚进去，随时可能出来！我连滚带爬地从水泥墙后起身，也顾不上会不会发出声音，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兔子，朝着来时的方向，疯狂奔跑。
我必须回去，我必须知道答案！
而此时，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手腕那块幽蓝的BWR手表上。
它安静地，尽职地记录着我狂奔的心跳和满心的恐惧。
然后，就在我冲到家门前那条熟悉的街道，惊魂未定地停下脚步喘气时——
表盘上的数字，突兀地跳动了一下。
从下午5:17，跳回了5:16。
仅仅一秒。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但我看见了。我确信我看见了。
它......在回调时间？
更新时间：2025-11-05 22: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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