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予抱着胳膊坐在浴室的马桶上,旁边的莲蓬头开着,热水密密麻麻地砸下来,
漫起浓重的雾气。厚厚的毛玻璃门外映出一个线条俊逸的侧脸,那人举起的手犹豫了一下,
还是敲了敲门。李宁予关了莲蓬头,颤抖着声音问:“什么事?”那人低笑一声:“宁予,
愿赌服输,你得跟我回去。”1李宁予第一次看到季沉是在乡下姥姥家的大院子里。
小时候的每次生日李宁予总是在城里陪爷爷奶奶一起过的。只是八岁那年,奶奶生病了,
爸妈无心管自己,便派人将她送到乡下姥姥家。第一次在姥姥家过生日,姥姥很是高兴,
请来了镇上的小马戏团来表演助兴。李宁予记得很清楚,那一晚,
她捧着蛋糕坐在高高的寿星椅上,
乐呵呵地看着台上一个男人把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反手压着,
得意地说:“我们家沉哥儿,是胳膊绑起来也可以从后面绕到前面的软体孩子。
”小男孩低着头任由男人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李宁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觉得他毛茸茸的头顶看起来很悲伤。男人活跃着气氛倒数着三二一大手一拉,
只听“喀嗒”两声脆响,原本绑在身后的手绕到了前面,还是维持着被绑的姿势没有变化,
只是那两只胳膊已经脱臼,刚一松绑便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侧。全场的人都被镇住了,
沉寂了片刻之后便都用力地鼓着掌。
唯有李宁予咬着吃蛋糕的塑料叉子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后面又有新的更有趣的节目,
可是李宁予已经无心看下去,她的视线追随着那个叫沉哥儿男孩,
他居然就这么带着脱臼的胳膊下台去了。李宁予犹豫半晌,偷偷地溜出了院子。
沉哥儿在门在的池塘边坐下,呆呆地坐了一会,然后身子一侧往旁边的梨树上蹭了蹭,
身子奇异地扭了扭。李宁予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他:“你在干什么?”沉哥儿看了她一眼,
没有说话,继续艰难地用肩膀在树上蹭。李宁予想了想,开口问:“你是想挠痒痒吗,
我可以帮你。”沉哥儿斜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才道:“你来帮我一个忙。
”李宁予连连点头。沉哥儿身子一侧,把一只手臂甩到李宁予怀里,说:“你抓着它,
抓紧一点。”李宁予吓了一跳,愣愣地抱着手中软趴趴的胳膊。沉哥儿皱眉,“紧一点,
不能松,不然我把你丢到塘里去。”李宁予连忙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暗自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沉哥儿深吸了一口气,肩膀猛的往李宁予的那个方向一撞,
只听“啪”的一声,李宁予只觉得自己怀里原本软软的胳膊竟然动了动。“啊!
”李宁予尖叫一声丢开了他的胳膊,后者却不以为意地伸展了一下胳膊活动了一下筋骨,
轻哼道:“胆小鬼!”说着,用已经接好的那只手握住另一条胳膊,又是狠狠一拧,接上了。
李宁予看着满头大汗的沉哥儿,眼眶突然就红了,哼哼唧唧地抽泣起来。
沉哥儿蹲到塘边上洗了把脸,回头瞪她一眼,“你哭什么!”李宁予委屈地捂着嘴,
咿咿呀呀地说:“你疼不疼啊。。”沉哥儿冷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李宁予说:“就是关我的事啊,我要是没来过生日就好了。”说着,
扒下手腕上的一条手链硬是套到沉哥儿手上,“这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平安符,送给你。
”“呵,傻帽。”沉哥儿甩开她的手,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李宁予屁颠屁颠地跟进去,
只见沉哥儿坐在幕后的工具箱上,愣愣地看着外面酒席上的那个巨大的蛋糕。她想,
这个蛋糕,一点都不好吃,有什么好看的,沉哥儿竟然能盯着它看这么久,
能看出一朵花来么?她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走上前去想要问问,嘿,你想吃吗。
这边沉哥儿捂着饿了一天咕咕直叫的肚子,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破的露出大脚趾的鞋子,
正在想这双鞋好像也撑不了多久了。视线里突然久多了一双小巧漂亮的蓝色运动鞋。
沉哥儿抬头,只见李宁予端着一大盘蛋糕现在面前。心里蓦地涌起一阵烦躁,
于是他凶巴巴地瞪着她:“走开。”“给你吃,”李宁予将手中的蛋糕递过去,
“因为你表演给我看,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也要吃我的生日蛋糕。”沉哥儿看都没看一眼,
直接起身掀开幕帘子走了进去,倒是另一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笑着接过了蛋糕,
安慰她道:“他就这脾气,你别放心上,蛋糕我会转交给他的。”李宁予冲那人道了谢,
又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那小男孩看着李宁予,愣了愣,
却又笑着眯眼:“他叫夏深。”夏深?“可是,我听那位叔叔说他叫沉哥儿。
”李宁予歪着脑瓜,一脸不解。“班主他讲话口音重,他说的是深哥儿。”“噢,夏深,
”李宁予默念了两遍,小脸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谢谢你!”小男孩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谢。”李获来乡下接她的时候,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哥:“可不可以载我去镇上,
我要跟朋友告别。”一向宠溺她的李获自然应允,让司机把车开到镇上的杂技团小院子外,
李宁予站在门口就看到两个朋友在院子里的水龙头前洗菜,便乐得跳起来,
兴高采烈地冲他们招手,“夏深!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沉哥儿脸一黑,
扫了一眼身边一脸笑容的弟弟,端着菜盆子离开了。门外李宁予急了,“夏深!
”可沉哥儿并不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反倒是一旁的少年过意不去,
走到门口在她面前站着,,脸上带笑,“你怎么来啦?”李宁予一脸落寞地看着的背影,
“我就要走了,所以来跟你们道别,阿深他怎么不理我?”少年脸色有些不自然,
摆着手说:“他一直都是这个脾气,你别难过了。
”车上的李获看着自己的宝贝妹妹一脸落寞,有些于心不忍,按下车窗喊了声宁予,
“我们该走了。”李宁予哦了一声,把一大兜子李获带过来的零食都交到少年手里,
又递给他一张小纸条说:“是我们家地址,以后你们如果来城里可以找我玩。
”少年看了李宁予一眼,笑着说:“我会帮你交给他的。”李宁予落寞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重重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满心都是那个倔强地坐在河边地背影,
对于这另一个新认识地朋友,她甚至忘了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呢?
2后来李宁予偶尔回到乡下姥姥家,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一脸冷漠的少年。
她曾经一个人搭着破旧的牛车去到镇上,站在热闹的小餐馆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马戏团不知道搬到哪里,大院已经被拆了,乡镇府在这里建起了一排小楼,
第一层的门面店全都是餐馆,人来人往,很是喧嚣。出来倒脏水的男人见了宁予,愣住了,
“这不是小予吗?又来姥姥家玩?怎么跑镇上来了?”李宁予眼头儿一亮,她也记得这男人,
马戏团去姥姥家表演那天,正是他在台上扭断了人家的胳膊。不过李宁予已经没心情去计较,
她仰着小脸看着男人,“叔叔,我找夏深,还有他弟弟,他们还在你这儿吗?
”男人愣了半晌,突然笑道:“你记错啦,阿深是弟弟,阿沉是哥哥。
上个月他们失散的家人找来了,去大城里过好日子啦。”李宁予愣住了,夏深他是弟弟?
不对,他去哪个城里啦?他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掏出在口袋了藏了一路被汗浸地变得软乎乎的大白兔奶糖,她突然有些委屈,
狠狠地往地上砸了出去,转身跑得飞快。
季沉捏着车票在餐馆门口下车的时候看到那个红着眼眶跑起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小孩子,
面无表情地扭过脸,心里还纳闷怎么看谁都像那个多管闲事的小鬼。老板见季沉回来,
惊讶道:“沉哥儿!怎么回来了?”“落东西了。”季沉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去自己房间了找了半天,终于在床脚灰尘噗噗的旧衣服里,
找到了那条已经变得脏兮兮的手链,套在手上,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他甚至觉得以后不会再遇到那个烦人的小鬼了,可是,
他还是回来了一趟,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件礼物,他这样说服自己。像李宁予这种孩子,
朋友间莫名其妙就强大 起来的感情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岁那年姥姥过世后,
她就再也没有回过乡下,慢慢的,
那个在池塘边默默忍痛把自己脱臼的手掰回去的少年也渐渐在她的脑海里淡去。高一下学期,
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站在讲台上,拿出粉笔写了夏深两个大字,龙飞凤舞,
极其嚣张霸气的行书。李宁予在高高的书堆后面睡觉,直到放学了,她被同桌推醒,
收拾书包的时候抬了一眼,被黑板上的两个大字惊得掉了书包,书本落了一地。
记忆里那个冷漠的少年又浮现在眼前,李宁予突然抓住同桌的胳膊,“名字!
黑板上的名字谁写的?”“转学生啊。
”同桌的视线落在前面背着单肩包走出教室的高个子少年身上。“夏….阿深!
”李宁予胡乱地捡起书包追了过去。夏深停下来,慢慢转过身,看到李宁予也没有别的表情,
淡淡道:“你叫我?”李宁予却突然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少年个子高,沉默,
一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却不像记忆里那个即使冷漠眼里月却荡漾着温暖的少年。
原来,只是同名。。。“没。。。没事。”李宁予低下头,双手紧紧抓着书包带,
心头却漫起一股浓浓的委屈,如同八年前,她去找他,却听到他已经离开时一样,眼眶微红,
狠狠地瞪了夏深一眼,转身就跑。却没跑开。夏深一把揪住了她后面的书包带子,
将人拎到自己面前,冷冷道:“李宁予,八年不见,你就是这么跟我打招呼的 ?
”李宁予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身体瞬间僵硬,看着眼前面色阴沉的少年,
眼泪如同金豆子一般啪嗒啪嗒地就往下掉。“阿深!真的是你!”李宁予扑到夏深怀里,
抓住他的衣领,不顾来来往往的同学异常的目光,嚎啕大哭。“阿深,我有去找你,
他们说你去大城市了,原来你真的来城里了!”李宁予哭着,见夏深还没理自己,
有些不好意思,从他怀里站出来,抬头看着他,感叹道:“阿深 ,你变了好多,
你都这么高了。”夏深没说话,许久,他微微弯下了腰,抬起一只手,
轻轻地擦掉李宁予的眼泪,低声问道:“比小时候帅吗?”“嗯!”李宁予想也没想,
重重点头,“特别帅!”夏深无奈地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走吧,送你回家。
”司机早就等在门口了,夏深打开车门让李宁予先进去。一路上,李宁予叽叽喳喳像个麻雀,
夏深却并没有露出厌烦的神色,司机见了都连连称奇,心道小少爷什么时候脾气 这么好了。
快到家的时候,李宁予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小伙伴,“阿深,你哥也在我们学校吗,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很凶,不理人,我给你送东西还是你哥来接的呢。”夏深不说话,
低垂着眼睑,彷佛并不愿听她提及旁人。李宁予没得到答案,便一直看着他。夏深不得已,
只好说,“我哥比我大好几岁呢,他早就毕业了。”李宁予“噢”了一声,
却忍不住笑出声来,“阿深,你小时候大概是吃得好,比你哥高很多,
我还以为你才是哥哥呢。”夏深无奈地摇摇头,不说话了。车子停在李宁予住的小区外,
李宁予下车之后笑眯眯地看着夏深,脆生生道:“阿深,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明天见!
”“嗯,明天见。”3李宁予天真无邪,心里根本藏不住事,
从回到家便一直窝在沙发上抱着海豚抱枕咧着嘴傻笑,李获十分好奇,
凑上前去摸了摸妹妹的头,也跟着一起笑,“你乐什么呢?”“哥,记得阿深吗?
小时候马戏团里的朋友。”李宁予眨着星星眼看着他哥。“不记得。”李获摇头,
他高贵的大脑里每天要过滤掉千万张脸千万件事,他哪记得一个叫阿深的小丑。
等看到李宁予愠怒的小脸,他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将想法说了说出来。
“宁予....”李获觉得或许该向妹妹道歉。“阿深才不是小丑!
”李宁予气鼓鼓地站起来,一把将怀里的抱枕盖到他脸上,撒着脚丫子跑上了楼。
第二天一大早,李宁予拎着两包牛奶出门,刚出小区门,便见夏深靠在车门前,
手里捏着一本书微微低着头看得很专注。晨光熹微,将夏深细碎的短发镀上一层银边,
弧度优美的下巴微微收着,翕张的嘴唇默念着什么。李宁予心想,阿深为什么这么好看呢,
虽然跟小时候一样冷漠,但是却会接送她上下学,心里有根弦似乎被什么东西挑起,
发出颤颤巍巍的乐声。“阿深,”李宁予走上前去,手脚不知该往哪放,“你怎么来了?
”夏深抬头,见李宁予脸颊微红的模样,面无表情的脸微微有些松动,“早。”打开车门,
李宁予钻进去,夏深与她并排而坐,却并不看她,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大清早守在这里,
仍旧专心地看着手里的英文原著。“哪,给你。”李宁予把牛奶递到他面前。
“我吃过早餐了。”夏深下意识地礼貌拒绝,却发现那只白皙稚嫩的小手仍在自己面前,
微微扭头看着李宁予,半晌,接过来,勾了勾嘴角,“正好有些渴了。”李宁予咧嘴,
笑得更开心了。夏深才转来没几天,便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那时候韩剧正火,
妹子们一见长腿欧巴就走不动路。夏深长得好看好看不说,家境又好功课又棒,
即使一脸面瘫也是冰山美男的象征。李宁予是整个学校夏深唯一会搭理的人,
于是各路妹子纷纷朝李宁予下手,企图折下夏深这朵高颠之花。
所有的巧克力和手工饼干都在夏深的无视下,被李宁予倒进肚子里,
一个学期下来小身板居然丰满不少。这个学期因为夏深的到来,
李宁予也抱着学霸的大腿摆脱了年级倒数的噩梦。领完通知书那天下午,
夏深和李宁予一起吃了顿饭。细心地切好牛排递到李宁予面前,看李宁予吃得狼吞虎咽,
夏深微微偏着头,表情不怎么丰富地宣布,“李宁予,我们在一起吧。
”“啪”叉起的一小块牛排掉到餐桌上,李宁予傻傻地看着夏深,没了反应。
高脚杯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李宁予斜眼去看,
只见大屏幕上一个杀马特贵族的头像闪烁着,顿时有些心虚,
将手机摸过来放在手里却不敢接。夏深见李宁予表情怪异,也朝手机看去,
只看到“大叔”两个字。“怎么不接电话?”夏深俊逸的眉微微蹙起,
直视着李宁予的眼睛里有一丝让人无地自容的了然。“大叔”这样亲昵的称呼,
夏深不会笨到认为打来电话的是李宁予哪个亲戚。手机还在振动,
显示出对方对李宁予超常的耐性。李宁予指尖微微颤抖着划开了电话,稍微侧开了身子,
捂着放到耳边的电话低声道:“干嘛啦。”“小兔崽子,你考完试了干嘛不告诉我?
”电话里的男声十分有磁性,带着清风拂过湖水的温柔,即使李宁予捂着电话,
夏深也能听到那声音里的宠溺。“我在跟朋友吃饭,回头找你!”说着,李宁予挂了电话,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夏深,“阿深....”夏深慢条斯理地切着餐盘中的牛排,
自鼻腔溢出一声“嗯”。李宁予心肝儿都颤抖了,想起夏深刚刚的话,
强行压抑着满心的亢奋,矜持道:“你刚刚说什么?”“没什么,”夏深放下刀叉,
优雅地拈起餐补擦了擦嘴角,淡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慢用。
”“阿深....”李宁予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
夏深的人影已经消失在餐厅的旋转玻璃门外。李宁予木木地坐着,直到有人拍了自己的肩膀。
“怎么了这是?”那人坐到他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红通通的眼眶里蓄满了泪珠。
李宁予眨了眨眼睛,手背一抹擦到眼泪,这才看清对面的男人,
更看清了男人那一双桃花眼里戏谑的笑意,顿时怒了,“你早就看到我了?!”男人耸耸肩,
不可置否。“季沉你是故意的!”李宁予一拍桌子,她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4李宁予认识季沉也不过一年,但季沉却是李宁予所有的朋友都知道的存在。
那是中考结束后,李宁予为了去参加毕业聚会,换了一身新衣裳,
去她家小区附近的沙发做造型。那一年李宁予的初中很流行那种后面剃地短搓搓的,
前面来一个心形刘海,特别非主流杀马特。李宁予一直想做,
便很认真地跟领着她洗头的姐姐形容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姐姐微微一笑表示知道了。
不知是因为店里生意太好还是怎么样,
李宁予洗完头以后被晾在那儿快半个小时了也没人来管,不停地看表,
还嚷嚷着聚会要迟到了,皱着一张笑脸的模样特别可爱。她问给她洗头的姐姐,
为什么没人给她剪头发,姐姐高深地说,“我们首席会剪你要的那个发型,他很快就来了,
店长说把你留给他。”李宁予郁闷了。刹车声响起了的时候,
李宁予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抬头看门口,
只见一个穿着米白色毛衣的男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笑眯眯地跟大家告罪说中午睡过了。
李宁予低头一看,他居然还穿着厚厚的棉拖鞋。这大热天的,就不怕脚背长痱子么?
匪夷所思地抬头看着那个长的十分帅气的男人走进内室又走出来,
身上已经挂满了各种小剪刀和梳子,嘴里嚼着口香糖,怎么看怎么屌丝,
李宁予默默在心里直嚎:千万不要过来!!!男人被姐姐引到自己背后的时候,
李宁予死的心都有的。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首席,她的聚会可不能毁在这里。“小盆友,
你想剪个什么头发?要拉直么?烫卷?纹理烫怎么样,玉米烫和烟花烫也很流行哦,
染个色吧,叔叔觉得桃红色比较适合你。
”男人站着李宁予身后拿着梳子搅和着他湿哒哒的头发。李宁予摇头,“不,
我就要剪个心形刘海。”男人微微歪着头,透过镜子审视着李宁予,半晌,
又笑眯眯道:“好的,那给你来个酷酷的蓬松定位烫吧。”李宁予瘪嘴,“叔,
我就要心形刘海。。。”男人沉默了,扒拉着李宁予的脑袋一本正经道:“你这是拒绝美丽。
”李宁予哭:“心形刘海显得脸小啊,你能给我弄其他发型弄得脸很小么。
”“你可以去整容。”男人觉得他给出了很中肯地建议。李宁予怒了,“尼玛,
劳资就是要心形刘海,你到底剪不剪!”他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好吧。
”李宁予翻了个白眼,总算是搞定了。男人剪得很快,几把剪刀在他手里像是玩出了花一样,
李宁予只觉得自己面前落英缤纷。剪完之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李宁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却又说不上来哪儿怪,透过镜子看到男人在笑,李宁予凶巴巴地皱着脸问:“你笑什么!
”“你...”他笑得喘不过气来:“你看起来来像个猴儿。”听他这么一说,
李宁予顿时就觉得,是了!怪不得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她根本死的心都有了好吗,
哪里还笑得出来。男人把李宁予脖子上的碎发清理干净之后,大方地挥挥手,
“这也太不符合我审美了,不收钱了你走吧,出去不要说是我沉哥剪的。
”李宁予愣:“你叫沉哥?”季沉看着李宁予,一双桃花眼笑地能荡漾出水花,"你记得我?
"“不对,他是深哥儿,他叫夏深。”李宁予摇摇头,又问,“你认识夏深么,
他是我的朋友,听说他去了大城市,我也不晓得是哪个大城市。”季沉怔了一下,
又笑:“我不认识什么夏深。”李宁予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便没觉得失望,只松了手,
都忘了头发的事,背了包走了出去。季沉看着李宁予失魂落魄地推开玻璃门走远,
嘴角挑起一抹自嘲。店长赵安走过来抱着胳膊站在季沉身边笑得一脸玩味,
“这分店开了两年,她第一次进来,居然被你气得要哭了,这可不是哥们不帮你啊。
”“你讲什么屁话,”季沉哈哈大笑,“晚上喝一杯吧,街角新开了一家酒吧,听说还不错。
”李宁予他们班的毕业聚会在新开的酒吧,听说学生也可以去,凭学生证还半价优惠,
在一众不对未成年开放的酒吧里鹤立鸡群,十分勇敢。因为悲剧的发型,
李宁予一进包厢就被几个损友各种嘲笑,郁闷的不行,玩游戏也一直输,
输到抱着啤酒杯都撒不了手,心里把那个神经病贴在稻草人上诅咒一千次。似乎是喝高了,
李宁予中途出来上厕所的时候,踉踉跄跄撞到了人,被拎着衣领推到墙上,
“臭丫头没长眼睛?”李宁予哼唧了一声,迷迷糊糊看到了理发师的脸,一拳砸过去,
骂得口水都喷出来:“你爷爷的!让你说劳资像猴儿!”那人被砸了一圈,顿时火了,
一巴掌把李宁予扇倒在地上,一脚就往她身上踢过去,“臭娘们,敢打我!叫你打!
你再打啊!”李宁予闷哼了一声,酒也醒了不少,一看周围有人围观却没人帮忙,
顿时嚎啕大哭:“救命啊!欺负小孩子!不要脸!强间啦!救命啊!”那男人也懵了,
没想到李宁予会这么没脸没皮地叫唤,顿时急的扑上去要捂着她的嘴。季沉从洗手间出来,
一见这架势,连忙将人拉开,客客气气地道了歉说自己妹妹不懂事,又是递烟又是递名片。
对方接过季沉的名片一看,脸色顿时和缓了些,“原来是季老板啊。
”季沉又说了许多客气话,才把对方打发走,转眼,黑着脸对赵安说:“查查那人什么来历。
”赵安无奈地点头,“你就往死里惯着这小祖宗吧。”像是知道自己被提到了一眼,
李宁予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醉醺醺的小脸,看着季沉,憋着嘴道:“都怪你。”“好好好,
怪我怪我。”季沉将她扶起来,扭头冲赵安打招呼:“我先回去了啊。
”赵安摸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季沉,十分猥琐地点头表示知道了。走了两步,季沉又回头,
喊了赵安:“你去看看宁予是哪个包厢,跟她同学打个招呼。”赵安不可思议,
要不要这么贴心啊。把李宁予送到自己在外面的公寓,季沉给弟弟打了电话,“阿深啊,
哥今晚不回了,你自己注意安全,早点休息。
”5李宁予的神经到底是有多大条季沉总算是见识到了。
就那样衣衫不整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她居然没有一点不安,
裹着被子一脸迷糊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季沉,“你贵姓啊?”季沉站在床前,
看着李宁予心形的刘海被揉成了中分,乱七八糟地贴在额头上,勾了勾嘴角:“我姓季。
”“那么,季先生,”李宁予瘪了瘪嘴,“我饿了。
”这是李宁予所记得的两个人的第二次见面,她已经躺在了季沉从未被别人躺过的床上,
理直气壮地找他要早饭吃。季沉这个人还真是奇怪,李宁予不止一次这样想。
每一次看到他都是笑眯眯的,感觉他家境应该很不错,但是又常常做一些很屌丝的事,
比如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给他她头发,一直给她推荐各种搓比的发型,
说到激动的时候口香糖从嘴里掉到她头发上,害她不得不得剃小平头,
越发没有点女孩子的样子了。剔除这些奇怪因素,季沉对她还是好的没话说的,
每次只要碰到她就会无条件各种妥协。
李宁予十六岁生日正好是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
她请了一大帮朋友去学校对面的餐厅吃饭。随便点了几个菜,却等了一个小时还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