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二丫是个哑巴,村里有些坏心眼的小孩子张口闭口的喊她二哑巴。但其实二丫小时候不哑,
不但不哑还生的十分好看,村里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二丫头,
怎的又是你来挑水,你家哥哥弟弟呢?”闻言二丫停下脚步,呵呵一笑,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袖子不用挽便露着半截胳膊,衣服灰扑扑的没有一点颜色。“诶呦,
你那不当人的爹娘,还笑,这天天的,脏活累活都叫你一个人干,来,二婶子跟你一块儿。
”说话的妇人中气十足,生的魁梧高大,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似泛着金光。二丫傻笑着,
摇了摇头,扛起扁担就往前走。“嘿,这孩子,怎么这么轴。”说着还摇了摇头,
眼神有些惋惜,“小时候到底是烧坏了,脑子不怎么灵光,摊上那黑心爹娘也是遭罪了。
”村里人谁不知道老王家做事不地道,丧良心,统共就两个女儿,
一个卖给了镇上的富商做丫鬟,一个生了病不给看,生生熬成了哑巴。反观他家两个小子,
大儿子无所事事,整天在镇上喝酒,日子过得赛神仙,
小儿子跟在比他大一圈的小子们屁股后面,摸鱼掏鸟蛋,反正正事不干。儿子什么都不管,
就可着这一个小姑娘磨搓,洗衣做饭,劈柴打水,喂猪喂鸡,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村里有实在看不下去的想说两句,也好一通被指着鼻子骂,现在大家只能暗中搭把手,
可就这被老王家那两口子知道了,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唉,也真是可怜。
胖妇人想到此处,不由得叹了口气。二丫倒不知道二婶心中所想,回到家,把水挑到缸里,
看着几乎与缸边缘齐平的水面,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才把盖子盖上。
阳光透着树梢在地上落下一片斑驳。二丫寻了个阴凉地,靠墙盘腿坐下,
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身边的土墙年久失修已经开始大片大片的脱落土块,二丫没忍住,
伸手在墙上抠抠挖挖。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斑驳的落在她脸上,似散发着光辉。
二丫仰着头,享受着片刻是宁静。“咻”从远处飞来一块石子。在二丫还没反应过来时,
重重的砸到了她的脸上。“二哑巴,二哑巴。”孩童嬉闹的的笑声由远及近。
二丫揉了揉发痛的脸,痴痴的笑了。“看吧,我早说了,他不但哑,还傻。
”一扎着牛角的顽童趴在土墙上,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虎头虎脑。看见二丫笑了,
立马转头朝着身后的同伴分享。二丫站起身,朝着他走过去。“二哑巴来了,快跑。
”“什么二哑巴,这样子活该叫二傻子了。”“二傻子来喽,二傻子来喽。
”孩童们边跑边笑。“诶,王虎。”他们朝着那个扎着牛角孩童说道,“他好歹是你姐吧。
”被叫王虎的孩童脸色瞬时涨得通红,“胡说,她才不是我姐,她是个傻子,是个哑巴。
”“嗯。”众孩童深以为然,“那你拿石头砸她,我们就信她不是你姐。
”2二丫那个在镇上富商家当丫鬟的大姐要回来了。正在割猪草的二丫听闻这件事,
忙撒丫子往家跑。半路上,有人看到欢脱飞奔的二丫,笑问道。“二丫,你跑什么。
”二丫停下脚步,高兴的手舞足蹈,乱指挥一通。脸颊因刚刚剧烈的奔跑而微微泛红,
气息也有些不稳,轻轻喘着气。我姐回来了。她高兴的想把这个消息和别人分享。
可她连呜呜丫丫的声音都发不出。“这么高兴?你别乱指挥了,我知道,大丫回来了,
你高兴,你爹娘昨天就在村子里传遍了,说他家大丫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呀,
也该跟着享福了。”二丫挠了挠毛茸茸的头,有些茫然瞪着眼。“你这丫头,
明知道大丫今天回了,还出来割猪草,走,我跟你一块儿回去。”二丫抿嘴笑了笑,
伸手拽过来对方的篓子,挂在了身前。“你着傻丫头,我自己能背动,不用你。”对方笑道。
二丫摇了摇头,还把胸前的篓子护得更紧些。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的,
二丫就看到了停在家门口的马车。马车。大姐是坐马车回来的吗?村里人说了,
只有镇上有头有脸的人才能坐马车,像她们村里,
最好的也不过是牛大家里那辆没有棚子的牛车。她当时从牛大家门口过,觉得新奇,
看着看着就出了神,大牛媳妇发现了,便便拎着笤帚追着出来打。大牛媳妇说,
她们家的牛车十分金贵。二丫还没到门前,便停下脚步,有些为难的揪着袖口,
本来就松松垮垮的袖子似乎被她扯的更大了。爹娘说家里来了人了,就不能进门。可是,
二丫抿了抿嘴,顿住的脚步也在犹犹豫豫的向前试探。自从大姐到了镇上后便再没回来过,
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不知怎的,二丫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大姐掰给她的窝窝头,
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她知道,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傻子,可她不傻,她知道好赖。
二丫想了又想,躲在一旁的树后,双手扒着树干,努力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
透过低矮的院墙,她看到院子里有一被搀着的少妇,正在对着爹娘说什么,头发高高挽起,
只留给二丫一个背影。这是大姐吗?二丫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大姐不是还没嫁人吗?
“这丫头,不知道野哪里去了。”王树的声音中气十足,别说站在门口的二丫了,
就连二里外的人都能听清。要不然整个下河村的人怎么会知道她王树的大女儿飞上天了呢?
“他爹,你去找找,这可是一桩天大的好事,没想到落咱家了。”“这死丫头,
要是被我找到,我定要她好看。”王树一边咒骂,一边正欲起身。
陡然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二丫,瞬时愣在原地。还是徐氏反应快,
一把拉过王二丫心肝心肝的喊着。王树脸上深到快要把眼睛挤没的褶子,好似永远不会抚平。
可此刻在他笑容的堆砌下竟莫名的有些舒展。“我这丫头不是我吹,人样是一等一的好,
就是不会说话,不过,这更好不是。”扶着大丫的婆子略微满意的点点头。
徐氏立马双手合十,也学着镇上的有钱人家的夫人阿弥陀佛的喊。大丫拉起二丫的手,
冲她笑了笑。只是,在二丫眼中这笑容有些勉强。大姐变胖了,也变美了,还坐上了马车,
应该是像以前爹娘说的,大姐去了镇上当丫鬟,就是过上了好日子。“大丫头,
那就拖你费心了。”徐氏拉起大丫的手,眼含热切。大丫却冷冷的甩开手,淡淡的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你我身份有别,喊我莜云便好。”3二丫跟着大姐回到了沈家,
做了沈家的义女。沈家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家。所以,当二丫挨了两巴掌,被塞上马车,
走了很远后还能听见爹娘的笑声。不知为什么,二丫觉得有些难受,说不出来,
就好像有什么堵在心口,上不来气。以前二婶总是说她,你是个死人吗?你不知道难受吗?
她就会很想说,她不是死人,她会难受。爹娘拿柳条抽在她身上时,很痛,她很难受,
第一次割猪草,割到手,也很痛,很难受,还有受了风寒,一整夜发热,她也很难受,
难受的整夜睡不着,还有刚刚爹打的那两巴掌,也很痛。二丫轻轻揉了揉被打肿的脸,
神色木然。只是,二丫心想,现在的难受好像跟之前不一样。沈府的日子很好过。吃喝不愁,
也不用干活。二丫捏捏肚子上的肉,感觉马上要胖成待宰的猪了。
要说唯一有点不好的就是她从来没见过大姐。到了府上,她就只能待在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