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令人难忘的下午。天气很热!太阳在原地挪着小碎步,像手表上的时针,
很久才从一个点到达另一个点,似乎很不想从天空中的最高点下来。
我跟父亲、母亲加快了脚步,来到停车场,迅速钻进车里。我点燃火,打开空调,
将风力调至最强,一股热浪袭来,两分钟后,一阵阵凉风才让人被汗水凝固的身体逐渐松弛。
从省城到我家大概需要一个小时三十分钟的时间。等到身上的衣服不再粘连皮肉之后,
我们才慢悠悠地驱车往回赶。自打知事起,
我从来没有与父亲、母亲相处在这么狭小的一个空间。因此,发车前,
我就把手机蓝牙连上车载音响。我想音乐的声响,或许能缓解接下来车上尴尬的气氛。
看来是我多虑了,父亲、母亲在车上收放自如,议论着城市周边的变化,还时不时找我搭话。
我看着一路上从车窗外掠过的行人、车辆和风景,行驶至三岔路口的红绿灯下,
便将车停了下来。等到绿灯一亮,我关掉了音乐,与父亲、母亲聊起了家常。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与父亲、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在路上,
我们聊完家常又聊村庄,最后聊到了村里的一家麻将馆。即使是从小生长的地方,离开久了,
也会变得陌生,在我们的眼中,一切的人和事都会变得新奇。
我把自己对于麻将馆里的一些故人和新事的看法告诉了父亲、母亲。
他们一路上为我逐一揭开谜底,让我知道——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在知道了那些真相之后,我想到了自己。霍地,我感到一丝内疚,有些不好意思。此时,
太阳已经走到了远方山脉的正上方,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变得遥远。阳光斜照着大地,
透过车窗,把我的脸颊照得发红,与呈块状分布的火烧云交相辉映。
我开始回想前三天在麻将馆的经历,还有自己在麻将馆打的和看别人打的不是麻将的麻将。
第一天,我吃过午饭,就想着出去转转,看看家乡的变化。我顺着乡道、跟着行人,
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家麻将馆。“四海舅舅,着急忙慌的,出什么事了?”我热情地打招呼。
“钱掉了,放在腰间钱袋的三千块钱掉了。”“赶紧想想去过哪里,我帮你再去找找。
”我准备当一名寻找失踪人民币的志愿者。“找过了,破财免灾。
”旁边的人也跟着他附和了一句,接着说:“赶快给我找个位置,时间就是金钱。
”“钓鱼的位置多得很,自己挑。”四海舅舅话里有话。麻将馆前面有个养鱼的池塘,
它们中间夹着一条乡道。池塘边插着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对外提供垂钓,不论鱼的品种,
一律十块钱一斤。这会儿还真有几个回村的游子在钓鱼,他们分别占据着池塘的一个角落,
嘴上叼着香烟,悠闲地抛着鱼竿,几次提竿下来,也没见有鱼上钩。“海哥,你莫开玩笑,
我要这边的位置。”旁边的人催促道。“哪个跟你兴二和三(四川方言,大意为不着调),
你娃根本不适合打牌。”送上门的生意还有不做的?让人钓鱼还要损失几条鱼,
打麻将除了用点儿茶水,顶多再付出一些体力劳动,更何况农村人最不缺的就是体力。
四海舅舅这是哪根筋不对?莫非是这个人牌品不好或者打得丑?旁边的人自有妙招,
端了一张竹椅子坐在卷帘门口,说:“你今天安排则好,不安排也得安排。
”四海舅舅见拗不过,自己又没什么损失,说:“好好好,就依你……”他们一边说话,
我一边从卷帘门里端出一张竹椅子,准备坐在屋檐下的小院坝里晒太阳、看钓鱼。“风儿,
长城——麻将,你码得来不?”四海舅舅突然问我。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在社会上更不能说自己不会。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立马就想到了这句话。
我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会。”然后,我又补充道:“只是打得不太好。”“来,
刚好差你一个。”四海舅舅对着卷帘门里面连说带指,就差上手拉着我进去了。糟了,
四海舅舅好像误以为我在谦虚了。我连忙推脱:“我真的打得不太好。”“没事,
他们分别是你的叔伯和兄弟……帮我凑个人数……”我经不住四海舅舅带有私人情感地劝导,
怀着忐忑的心情坐上了牌桌。我想,打就打,拿出伍佰块钱来输,多一分就撤。
我下好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抹了抹左右手的衣袖,准备大干一场。“先不忙着坐,
甩完骰子来看。”说话的人不就是刚才站在四海舅舅旁边那个人吗?他煞有介事地说着话,
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我们刚按骰子数字坐下,
四海舅舅就端来四杯茶水和两壶白开水,一边放在牌桌旁边的茶水盘凳上,
一边给我介绍说:“说话的是昌西,你喊叔;坐你左右手的就不说了,你都认识。
”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我认为打麻将就是一次“闯迷宫比赛”。麻将就像砖块,
堆积起来围成了一座迷宫。“闯迷宫比赛”开始,我们一行四人就像进入了一座迷宫,
在比赛看谁先走出去。我们四周是用砖块堆砌的围墙,站在里面就像进入了一个战壕。
这个战壕起初只有四五个成年人那么深,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如果不找到正确的通道,
战壕就会越陷越深。我们一人站在一条通道上,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